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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旅行家520

[游记攻略] 杨柳松:77天独骑横穿大羌塘无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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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5 14:55:5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5 14:57 编辑

17.徒步二十一天,奇迹遇人一小时(DAY21)
第一次爆胎,无水修补,换上备胎。
之后的路也不顺利,下午全程在沙地和盐碱滩里推行。客观上,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赶不到“营地”,勉强到湖边,而昨夜之人说坏车位置在羊湖中段。那热腾腾的大锅逐渐冷却,那豪华营地似空中楼阁缥缈不定,占据脑海的反而是一丝丝恐惧。实然,这是一种清醒,我得跟野牦牛一样,跟人打交道多长一百个心眼也不多。
下午五点多来到传说中的英雄地,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三大军区联合测绘会师的地方,因而取名英雄地。可以想象,当年会师时热泪盈眶的情景。当年测绘兵伤亡极大,在羊湖以西十五公里的地方就有七座插有木桩的坟群。我没有发现英烈坟茔,只见北面山坡上孤立着一座大地三角点的铁塔,衬着风云涌动的天空,格外肃穆。上世纪八七年,中科院科考队也曾横穿至此,因前路恶劣折返。当队员抵达此地后难以抑制兴奋之情,决定留些什么作为纪念,也许若干年后有人坐直升机来此观光,岂不成了文物?于是,队员们花了一整天时间,用烧红的铁条在一根木桩上烙上“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队一九八七年八月”字样。背面则烙上十七位科考队成员的名字,随后深埋在沙地里。后觉得不妥,后人看见此碑会误以为科学献身的十七位烈士,于是在众名字后面加了个“立”字。
我的自行车正靠在这根木桩上。木桩中间裂开一道深缝,上面烙字已被岁月风沙打磨得难觅痕迹,只勉强辨认出“中国科”三个字。
暮色中抵达羊湖西侧,用望远镜搜寻湖岸。矛盾的心境,既想寻到“营地”,即便到不了看着也是解馋,又忧心忡忡,一种不确定性时上心头。风云中隐约一个黑点,追视一会儿彻底没了。没过多久,那个黑点又从风云中闪现,但依然无法判断是什么,接着又陷入云雾中。几分钟后,黑点再现,已能清晰辨认是一辆汽车。我放倒自行车,伫立等待,忐忑不安。是昨夜之车,缓缓开来,近处时我开始招手,心里只有兴奋了。车刚停稳,唤我英雄的司机就递过一瓶矿泉水,让我赶紧暖身,瓶子里是温热的咖啡。他是李哥,风雪夜的呼唤和那瓶预备好的热咖啡,今生难以忘却。随后一辆卡车跟来,估计就是维修之车了。
他们共四人,一直没搞明白,夜里的越野车上到底有几人,还是有人驻守在大车上等待救援。大风,冷,车下寒暄片刻便挤上大车。他们极为热情,又狐疑满腹,说没见过这么玩法的,说我一个人肯定带了卫星电话,还检查了证件……热情足够,戒心也有。其实,荒原里相见,彼此都吓一跳。几乎没交换什么信息,我也是敷衍去处,心中只是想着蹭些补给。大餐不见,豪华营地没有,总得有些香烟。他们也是麻烦一堆,补给不多,最后给了大约三天食物,些许蔬菜和水果,散烟合两包,馕等,还有一袋杏仁。见此,眼睛发亮,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富过。聊了一会,他们便要匆匆赶路,从界山大阪出无人区。
临走,再问,“真不要跟车回去?”
二十一天来,奇迹遇人一小时,获三天补给,下次再遇奇迹是五十三天后了。就地扎营,享受圣诞之夜。看着硕大的鸭梨,毫无“鸭梨”之感,水果狠吃一半。缓过神来,决定明天不走了,休息一天,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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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5 14:59: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5 15:01 编辑

18.“完美主妇”的一天(DAY22)
下午准备把脏袜子、内裤洗掉,找水却是大问题。顺湖岸寻去,走了很长一段路,依然近不了水。看似干燥泥土,未等灌满半杯水,两脚就已陷到脚踝。一个个水湾也是,看着眉清目秀,周边也是一群无赖把守。戈壁深处波光粼粼,应有一条大河,或是傍依山脚下的硬岸水湾。考虑到了盐碱幻术,但种种迹象表明还是靠谱的。所见皆虚,万般皆空,世界皆幻象,人眼始终无法斗过高明幻术,一路寻去,只有龟裂的土地和随意散落的动物骨头。
后来想了个办法,带上防水袋和铁锹寻个相对较硬的水湾,再铲下大量干土铺在水边,快速将防水袋里装满水后把脏衣物放入。扎口,外部搅拌,捶打,如此原生态滚筒洗衣机。一遭后,烂泥踩透,拔出这支脚陷进那支脚。那双从未使用过的雪套,此时化身最强装备。先用一支雪套垫在屁股下,增大下沉阻力,拔出双脚后一个后翻,倒爬两三步脱离陷土。雪套则陷得只剩一个蓝色边角了,光荣牺牲。第二支雪套在清洗时以同样方式壮烈就义了。并不可惜,携带雪套是个错误,雪大戴雪套人走的了、车走不了,雪小戴雪套累赘,过河戴雪套还不如赤脚。如今,它们算是死得其所,不枉一生。
袜子晒在帐杆上,用夹子固定。风大是其一,昨日就地扎营离水边太近,后来也懒得挪地,短促一日已有故土情深。问题是西风一直往湖里吹,我的帐篷和晾晒物品一直头悬利剑。稍前,睡袋挣断了固绳,被骤风吹走。赤脚追回,离湖咫尺,脚板被沙砾扎得生疼,好不苦楚。
洗完脏衣物做针线活,完美主妇的一天。先是缝补冲锋裤,防水胶条崩溃,十几公分的大口子,若不穿内衣,白花花的肉可是刺眼。小裂口也是多,大概与材料在恶劣气候下老化有关,后期更是破烂的连犀利哥也不会瞧一眼。缝补冲锋裤很头疼,布料太厚,针难扎穿,针眼屡屡被反顶进肉里,但还是得一针一线,不能马虎。为了减轻负重,没带一条备用裤,连轻薄的快干裤也没有,包括鞋。现在回想,不可思议,太极端了。羽绒服烂了几个小洞,白色羽毛不时从洞口挣扎出来,在眼前飘啊飘的,仿若是体温在一丝丝流散。缝补羽绒服很简单,透明胶布横粘一下、竖粘一下,标准的救死扶伤的十字符号。
傍晚变天,风势骤增,恶狗出巡。晒在帐杆上的袜子拼死力争着,我又无法钻出帐篷收取,哆嗦的帐篷全靠屁股压着。手伸到帐外盲摸,总算把袜子救了回来,数数少一只。拖了两个驮包进来压帐,出去寻找不愿归家的袜子。帐杆角落没有,顺风方向没有,湖里辨析不清,我想,袜子果真迷失地再也回不来了。袜子带得不多,质量也一般,磨损却比预想快,所以每只袜子都是我的珍爱,为之默哀。
再晚些时,帐外已是狂风大雪,天地间一片鬼哭狼嚎。这般天气并不极端,身处其中埋头推行也是常有的事。人在风暴中不觉得怎样,但躲在帐篷里窥视,却是如此惊心动魄。瞧这阵势,估计明天也是走不了了。并不急,趁机好好休息。为了快速穿越寒旱地带,起得比太阳早,一天推行超过十二小时,休息时间超过五分钟就觉得是犯罪,再不缓口气迟早会跨的。身上已有多处不适,尤其右腿,血痂和内衣相连。上陡坡、陡坎停顿时,全靠右腿抵住脚踏不至下滑,久之便斑斑,刚结痂又被抵破,反反复复。而意外食物给了我一个难得喘息的时刻,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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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5 15:02:4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5 15:03 编辑

19.帐篷内外(DAY23)
昨夜非常不适,不因帐外风雪,是吃撑得胃难受。半夜还被尿憋醒,挣扎了好久都出不了帐篷,最后用矿泉水瓶接尿,才了一桩人生大事。醒得晚,一个刻意地懒觉,了然今天大雪没法前进。掀开帐篷,大地一片白茫茫,羊湖也是雪白一片,分不清湖与岸。喜事是,不需再废周折取涩水了。在雪地里找到昨夜装尿的矿泉水瓶,准备洗干净做水壶,可尿液被冻成一坨冰倒不出来,作罢。帐篷周边发现了一些兽迹,应该是狼的。脚印从戈壁深处来,围了帐篷一圈,在头部位置零散纷乱,估计在判断我的气息,然后脚印沿着湖岸远去。
好多次,早晨醒来,发现帐篷周围有一些动物脚印,什么都有,老鼠、兔子、牛、羊……唯兽迹不多,今天狼印也是唯一一次。当然,我不能保证那些无法留存脚印的营地,有无野兽夜间探班。最诡异的莫过是野牦牛,喜欢在大清早偷看人家,也或许偷看了一晚上,谁知道呢。有三次,一次出帐方便蓦然觉得不对,那边何时多了一块石头?没戴眼镜,也看不清楚,刚往石头处走了两步,那野牦牛伪装的石头就夺命而逃,一点心理准备时间都不给我。一次则尿着尿着,前面一块大石头忽地狂奔,惊得我弄湿了裤子。一次野牦牛在山顶,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方便,非常色情。
睡袋裹成一团垫在腰下,慵懒地躺在帐篷里,阳光无尘,帐篷里就像暖房。左腿架上右膝,点上一支烟,戴着耳机,在音乐中欣赏羊湖及彼岸孤霸的独尖峰。如果,湖岸硬实,水质清冽,那么在羊湖的日子将无比完美。
午后,雪融,沙土粘性十足,一抬脚两斤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羌塘地势高亢,大气稀薄,阳光自由地辐射在荒原里,而到了晚上,近八成热量快速地散逸出去,所以羌塘年温差不大,日温差大。白天绝对温度高,意味着冻土消融将提前。温度也不仅是温度表里的,它是一个多因素,空气温度、湿度、光辐射、风速四大因素结合才是一个真实的温度。体感温度,还得加上运动量。就说拉萨的冬天,晚上冰岛,白天夏威夷,暖得可以穿比基尼日光浴,这对没来过拉萨的人是不可想象的。近说下午,帐篷里的温度最高达到32℃,裸浴都行,但到了有风的帐外还是得穿羽绒服。趁天气不错,取了扳手弄货架,转瞬一朵大云遮天蔽日,风速加快,不过五分钟,我的手就冻麻了,一不小心还伤了手。赶紧丢下扳手,跑到帐篷里避寒。羌塘,是这般不可琢磨,顷刻可冰雪,顷刻也可晒得人皮开肉绽。纵观整个旅程,这种同温下的体感差异就更大了。
又是风雪夜,又是一大锅,两个冻烂的西红柿没舍得扔掉。撑得又是直不起腰,点上一支烟,听着“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的左右……”。隐约有狼声,不知是不是昨夜探班的那只。用手电筒照了下帐外,茫茫黑夜里只有虚弱游动的光柱,和光柱中飞舞的雪花。荒原中,同一个地方扎营太久不是一件好事,会给那些图谋不轨的野兽一个酝酿策略的时间。明天不论天气如何,都要上路了,荒原彼端还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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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5 15:05: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5 15:07 编辑

20.巧遇“金字塔” (DAY24)
到了羊湖东岸,踌躇不前,上午还担忧着,今日最多只能到达羊湖中部,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到了湖的另端。是往前,再赶一小时路?还是依湖扎营,享受难得的水天一色?羊湖是寒旱地带的核心,在它周围近四万平方公里的荒原里没有一个大湖,足迹所经之处,不是戈壁就是荒漠。回首羌塘岁月,决定在湖边再住一夜是明智的,整个旅行中,自离开月牙湖到下次湖畔行走中的三十五天里,只有这么一个荒漠深处的优美湖泊了。
并未急于选定营地,而是把车往地上一扔,四处游玩去了。湖岸不再是淤泥一片,硬朗的沙岸与融水交界,这也是饱受淤泥之苦的我不愿赶路的一个很重要原因,甚至想,晚一天遇人多好。湖畔小山上伫立着一个测绘铁塔,爬上去鸟瞰暮色中的羊湖,它的美,是荒原中踽踽独行的旅人最能深刻体会的。顺着山脊走向另一个山头,忽地一道金光闪了眼。刹那间地激动,难道是金子?有位朋友,曾问我为何喜欢羌塘,我说火山多,有宝石,有金子。果真带块金子回去,看他以后还敢说我吹牛。越近山顶,金光越闪,心想,莫非真是金子?不仅是金子,而且是金子做的金字塔!最后一刻,答案揭晓,“金字塔”原是中科院二〇〇七年竖立的纪念物。篮球般高度,金字塔造型,金属体,镏金表皮,正面刻着“中国科学院可可西里科学考察探秘行动”。侧面是科考代言人,一只扛着旗子的卡通藏羚羊。另外两面是科考活动说明和赞助企业图标。从二〇〇五年开始,中科院与商业联姻,时隔二十多年,重启了对羌塘连续三年的大规模科考,羊湖便是最后一条科考线路必经之地。应有更多的社会力量支持这种科考行为,其实这花不了多少钱。不仅要支持国家队,还要支持有抱负的草根群体。如此,才可能有大量中国人的影子出现在探索频道,而不仅仅是一种浮躁的炒作。我们需要的是,以一个平凡的中国人的视角,对我们脚下土地的理解。
羊湖也是荒原深处人类遗迹最多的地方,最早七十年代初测绘兵架设的铁塔、牺牲烈士的木碑。随后八十年代末中科院科考队十七人到此一游的纪念木桩,以及本世纪初地质队遗留下的油桶,探矿队四方形的营地痕迹,还有那盗猎者的廉价酒瓶和动物残骨。最后便是三年前放在山头闪着耀眼光芒的“金字塔”了。羊湖仿佛是个驿站,人来人往,但狭路相逢的貌似只有前日我与越野车的相遇,我在路上捡到的两瓶及时水也应是他们落下的。之前有一个越野车队仅比我早一天进入无人区,当我抵达羊湖时,他们已离开荒原半个月了,而我还要继续往前五十多天才能走出荒原。
将自行车推到湖边扎营,离水不过三米,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趁天黑前补好了前几日爆裂的内胎,两个平行大口子,典型的硬磕形。最后一顿馕,之后,再度自力更生。入黑,沿袭狂风大雪,加固帐篷,紧挨湖畔,可不能玩火自焚成真。进入五月中旬,季风交替,羌塘深处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天气越发没了规律,已连续四个晚上风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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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5 15: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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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5 15: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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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8 15: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8 15:18 编辑

21.“万能”的金刚上师咒(DAY25)
运气不错,几个龇牙咧嘴的冰雹云都从身边掠过,不伤毫发。难道,我的法力在饱餐几顿后增加了?
荒原中最多的自言自语,就是金刚上师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也称为莲花生大士咒。此咒十二个字,却包含了佛陀全部十二部教法。念诵金刚上师咒就等于得到佛陀全部教法的加持,驱除魔障,从无尽的轮回中获得解脱。“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念诵节奏为“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嗡阿吽”,意为一切诸佛的身语意。“班杂咕噜叭嘛”,意为获得莲花生大士和一切佛的智慧心、神圣品质和慈悲。“悉地吽”,意为诸佛智慧心的加持。通俗一点说就是:我启请你莲花生大士,以你的加持力,赐我无上的成就。
单个词语则可简单理解为:
唵,形色的精华。
阿,声音的精华。
吽,心的精华。
班杂,金刚钻,最坚硬、最珍贵的石头。
  咕噜,有力量的人,具有不可思议和毫无瑕疵的品质。
  叭嘛,莲花。
  悉地,真正成就者。
  吽,这就是诸佛的智慧心了。
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念诵金刚上士咒,是我荒原旅行的一种精神寄托。我不是宗教皈依者,念经,就如同有人面对困境时爆出口表达情绪。咒语的宗教解释和原始寓意,我也理解的并不深刻,但这句咒语是藏北牧民最常挂在嘴边的声音,是他们面对恶劣荒原的精神出口。我同样如生活在这里的人,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敬重上天,祈求自己卑微的躯体不受伤害。
面对气势汹汹的冰雹云时,我念诵此咒,期许自己的法力能将它偏移轨迹。身陷鬼哭狼嚎的冰雹云中,我同样念诵此咒,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吧。面对难行的沙地时,我念诵此咒,沙地不远的尽头就是一往无前地康庄大道。推行在硬实的地面上时,我同样念诵此咒,希望好运气一直顺延到荒原彼端。一朵云遮蔽时,我念诵此咒,感谢上天送我一片阴凉。一朵云飘走时,我同样念诵此咒,正冷得发抖,谢谢迎面扑来的温暖阳光。遇水的时候,我念诵此咒,我是多么幸运的一个旅行者。缺水的时候,我同样念诵此咒,祈求上天怜悯我龟裂的嘴唇……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有时,一天念上成百上千遍,事无巨细,烦请神灵。
有时,虔诚地念诵此咒后,问题并未解决,便怀疑是否念成了双数。因为,此咒只有念成单数才具法力,或三遍,或五遍……又补充念诵一遍,又怀疑原先就是单数,又补充念诵一遍……反反复复,自我纠结。
旅行中期的时候,我就已没有多少力气念咒了,便只念咒语的前三个字“嗡阿吽”。据说这是宇宙初开的声音,是咒语最原始的本意。再之后,我连这三个字都没力气念了,就只好心中默念。最后逃亡般的十几天里,连心中默念也没了,信仰已不具形式。很多时候,我也骂天,咒骂一切神佛,“他奶奶的,老子就不怕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又是傍晚时分,恶狗般的大风瞬间把我抓住,然后天昏地暗,密集雪子遮蔽视野,能见度只有数米。扛了一会,念咒一会,骂天一会,皆不管用了。此般极端天气,只能顺风放倒自行车,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趁风雪稍小一些,赶紧扎营,生怕更猛烈地下一波。放眼荒原,已然知晓,这不是一个小型冰雹云,黑压压的云层像锅盖似地将荒原牢牢扣住。果然,刚搭好帐篷,按了两下快门,这天就完全混沌一团了。已连续第五天,夜风雪。
 楼主| 发表于 2012-4-28 15:18:4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8 15:19 编辑

22.藏羚羊的婚嫁游戏规则(DAY26)
羊湖东侧与西侧地貌、气候雷同,但野生动物放佛一夜间冒出似地,星星点点在草原随处。或许,节气就差那么一天,局面就大不相同。春天来了,山上的下来了,躲在被窝里的出来了。另外,此行也是走马观花,见到的成了数据,没见到的便是零,不能成为体系,只是个人感受而已。有意思的是,此时荒原里的藏羚羊以雄性为主,只有零星的母藏羚羊混在其间。初始,误以为是公母混群了,但想想不对,一是母藏羚羊还在神秘之地传宗接代,二是男女比例严重掉个。藏羚羊和野牦牛一样,都是信奉一夫多妻制的,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而进行残酷的搏斗,弱势一方甚至会被利角戳死。最终,胜者赢得一群母藏羚羊的欢心。如果藏羚羊也会写书立传的话,会与野牦牛有同样的抱怨,这可不是美差,配种繁重啊!交配期间,公藏羚羊食欲减退,身体消瘦,还得看守十几只以命抢回的新娘。公藏羚羊实在无法承受疲惫身心时,便会用屁眼对着爱妻们,不断蹄击地面,嘴里同时发出轻蔑地叫声,表示好聚好散吧。如此,被休妻,母藏羚羊们黯然另寻他欢。显然,公藏羚羊完全掌握了婚嫁游戏规则的制定。
路餐时,选择了一处藏羚羊多的地方,终于可以缓口气了。眼前一群藏羚羊,十一只是头顶长角的雄性,三只是头顶没角的雌性。边吃边看,当然看不到情敌决斗、始乱终弃的场景。这群藏羚羊既不是雄性回归草原了,也非荷尔蒙紊乱提前进入交配期,它们就定居在此,是一群留守老爸拉扯着年幼孩子。
初始,藏羚羊有些羞怯,更多是疑惑,这么个玩意吃“石头”不吃草?我自顾吃我的压缩饼干,眼神有意识地不时回避一下,望向别处。慢慢地,藏羚羊们也就放松警惕,认为我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到最后就无视我存在了,自顾表演着抵角游戏。双方自顾,其实,都是一种假装。
藏羚羊看似胆小,其实对外界事物充满了好奇。尤其荒原深处的藏羚羊并不十分怕人,或许它们从未见过人。它们会安静地看着你,揣测着你是什么玩意,为何走得这么慢?去年就有一次被蔑视的经历,几只藏羚羊在前面看着我在沙地里挣扎,靠近它们时,只见其中最小的一只藏羚羊,以弧线轨迹,两分钟内跑到我半小时之前的地方。似乎在嘲讽,我们最年轻的后生都比你牛!有时,它们会在你前方来回穿插,佯作一副胆小的神情踌躇不定,实则逗你玩。
正是这种对人类漠视的行为,导致了它们悲惨的命运。盗猎者就是利用藏羚羊这一致命弱点,在夜间用汽车大灯照射藏羚羊群,不知所措地藏羚羊怔怔站着,以为上帝显迹,最终是被残酷屠杀的命运。初生的小羊羔,仍无知地吸允着尸体上的乳头,嘴巴沾满了母亲的鲜血,最终不是饿死,就是成为了狼和乌鸦的晚餐。性格决定命运也适用动物,藏羚羊就是典型代表。它跑得快,身姿矫健,时速可达七十公里,逃避人类追逐轻而易举。最厉害的是头顶一对长角,其硬度和锋利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它们转了性,三头藏羚羊戳死一头狼是很简单的事情,对付人更是绰绰有余。可它们倒好,这对角是在发情时和竞争对手玩命用的,一剑封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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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8 15: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8 15:21 编辑

23.进入点击之最——可可西里(DAY27)
前往耸峙岭雪山,缓上缓下,是一片稀疏的草地丘陵。因为雪山,因为稀疏却开阔的草地,野生动物安逸地散落,谁也无视谁的存在。耸峙岭雪山海拔六千三百七十米,是重要的地理分界点,它便是可可西里山脉西部源头。是的,我进入了世人点击率最高的可可西里,欢呼吧。“可可西里”是蒙语,意为青色的山梁。过几日后,可可西里山梁之态才会完全显露,青色则因人而异了。行政上的可可西里保护区只是可可西里的一小部分,人为的划分。国家在划分这片广袤荒原时以省为界,分为了西藏羌塘保护区、新疆阿尔金山保护区、新疆昆仑山保护区、青海可可西里保护区,应该还得加上三江源保护区。实际上,长达四百余公里的可可西里山脉,绝大部分在西藏境内,包括主峰岗扎日。
同时,耸峙岭雪山也是此行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前二十七天依偎昆仑山脉一路向东,后二十七天则依偎可可西里山脉一路向东,直至到主峰岗扎日后转向北方,再二十多天纵向翻越可可西里山脉与昆仑山脉,进入阿尔金无人区。
下午六点多来到耸峙岭雪山下的一片雪原,硬雪壳,块状分布,间隙生有凄凄黄草,冷气肆意飘荡。雪壳难行,它无冰的硬度却有冰的分层特质,轮胎很容易压碎雪壳,深陷其中,再一点点破壳推行。短短几百米后,就似乎用完了当天所有力气。几度欲放弃,待到明日晨行,想必雪壳会硬很多。把车停在一片稀疏草尖露出的雪地,已然是雪原中最好的营地。随后探路过程中却有惊人发现,在一条宽阔河床里居然有一条清冽溪水。天啊,这是二十一天来,首次见到可直接饮用的地表水。简直乐疯了,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自行车推到此处扎营。
先前,就确定了会经过雪山下的伏沙河和降龙河,但并不认为能遇水。实际上,明后天的伏沙河和降龙河确实无水,却没想到一条地图上无标示的河居然有溪水。这是一条沙砾底河床,数条小沟道中匍匐着一层坚冰,坚冰下有一层融水,浅若薄纸。唯有一条沟道,溪水潺潺,映射着我干瘪的皮囊。
雪壳不再嚣张,车轮像破冰船的钢板,一路碾碎任何胆敢阻挡的强硬力量。力气也似气筒般被快速打进体内,为车轮提供最为澎湃的动力。水,生命源泉。如果再有一支烟,一碗冒着热气的兰州拉面,我会立马放下车,什么也不顾了,直接飞过去。把自行车推到无雪的河岸扎营,车轮压过清冽溪水时,心里一紧,好是心疼。搭好帐篷去打水,溪流表面已结了薄冰,破之取水。格外酷寒,水杯捞起转瞬间,杯壁上便结了冰。手冷的不行,几秒钟就冻僵,心里却是火热,可融化世间最寒的坚冰。
一边烧着清冽溪水,一边欣赏着金色夕阳。
一地碎金,铺洒在荒原上,这金色不是形容词。遗憾地是,我们永远无法拍出金色的赐予者太阳。在羌塘,即便太阳落得只剩一个边角,依然刺眼的不会与众生对视。端着用溪水冲泡的热牛奶,捂着手,在一地碎金中慢踱。荒原最深入灵魂的时刻,便是夕阳下悠长的身影,铺展在片片金色光辉之上。
耸峙岭雪山有太多含义,它不仅是地理分界点,里程碑,水圣地,碎金殿堂,同时也是我生理上一个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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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8 15: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本帖最后由 旅行家520 于 2012-4-28 15:26 编辑

24.生理转折点(DAY28)
晨醒,无力起身,疲乏,恶心,胃绞,反酸,臭屁……反正一副垂死挣扎的死鱼样子。病躺,荒原亲批了一天病假。这种症状即不是拉肚子,也非胃病和发烧,很难说得明白,更接近“旅行腹泻综合症”。我也只得过一次,便是去年羌塘之旅的尾声,因此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所不同的是,去年只被折磨了几天,而此次症状居然一连五十天,直至出了无人区才蓦然好了,不打针不吃药。症状后续平缓下来的反应是:每天平均拉三次肚子,饭后十分钟定是反胃,一股股酸味,然后放屁不断,也是酸味。不怕笑话,一天百屁算是少的,一边放屁一边推车,哭笑不得。身体其它方面倒无大碍,时而胃绞一会。所以,一连拉了五十天肚子出羌塘后,兴奋地发消息给一位朋友说,“昨天终于硬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羌塘旅行最大的困扰就是身体,这也是荒原难以涉足的主要原因。如果得了肺水肿、脑水肿之类的高原病,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克制,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下到低海拔地区,否则半天之短,可能人就没了。高海拔对身体的伤害,首先是视力衰退,其次是听力。高海拔对大脑的伤害尤为大,记忆力会明显下降,甚者,导致严重的思维障碍。对抗高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循序渐进。只要是一个健康人,身体适应了高海拔,在五千米荒原活蹦乱跳是没任何问题的。不过,莫生荒原定居的打算,那确实不是人类可以常期霸占的地方。
为了这次旅行,我对自己唯一的改造,就是临行前一周,把智牙给拔掉了。初入荒原的前几天里,用舌头舔牙龈,仍有一股空洞感。
极端地区旅行,最担心的不是心脏病、摔断腿、被熊抓了做宵夜……而是吃不下饭和那些折腾人死去活来的小毛病。牙齿永远要保持最佳战斗状态,牙出问题不仅疼死人,饭也吃不下,吃不下东西什么也就别谈了。秦大河,是一九八九年“国际徒步南极大陆科考队”里唯一的中国人。每当提起此事,他就泪流满面,因为出发前体检被拔掉十颗牙。除了牙外,阑尾和扁桃体也是个麻烦的主,可有可无的器官,出了问题也是小毛病,但在无人荒原里若发炎足以使人生不如死。我的胃一直不好,但阑尾始终没出过问题,仿佛它从来不存在似地。扁桃体就纠结了,经常发炎,引起发烧并吞咽不下食物,有几次下决心割了算了。等我真拿定主意下刀了,它忽地变得无比乖巧。智牙却不知趣地跑出来捣乱,活该它倒霉了。
进入荒原前,身体可能出现的问题,被归为三类。第一类属于小儿科,例如发烧、感冒、肠胃不适、皮肤过敏、磨破皮、冻烂脚丫子等,应对方案是携带相应药品。第二类属于有点悬,例如崴脚错骨、与狼搏斗挂彩、染上鼠疫、盐碱水中毒等,应对方案是原地疗伤,养精蓄锐,等待战机。第三类属于天崩地裂,例如患上脑水肿、肺水肿,被熊抱等,应对方案是无视。与死亡相关的问题,我解决不了,只能无视。不想生死,生死问题便不存在,不存在的问题永不会发生。
所以,当下的怪症我并不担心,小儿科嘛,但心情很是沮丧,非常以及肯定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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