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许三观卖血记】

若即若离

何小勇很瘦的妻子站到了门口，冷冷他说：<br>“许三观这么好，你还要偷我家何小勇。”<br>许玉兰看致何小勇的妻子在冷笑，她也冷笑了起来，她说：<br>“有一个女人前世做了很多坏事，今世就得报应了，生不出儿子，只能生女儿，这<br>
女儿养大了也是别人家里的人，替别人传香火，自己的香火就断掉啦。”<br>何小勇的妻子一步跨出了门槛，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说：<br>“有一个女人死不要脸，偷了别人儿子的种；还神气活现的。”<br>许玉兰说：“一口气生下了三个儿子的女人，当然神气。”<br>何小勇妻子说：“三个儿子不是一个爹；还神气？”<br>“两个女儿也不见得就是一个爹。”<br>

若即若离

“只有你，只有你这种下贱女人才会有几个男人。”<br>“你就不下贱啦？你看看自己的裤裆里有什么？你裤裆里夹着一个百货店，谁都能<br>
进。”<br>“我裤裆里夹了个百货店，你裤裆里夹了一爪公共厕所……”<br>有一个人来对许三观说：“许三观，你快去把你的女人拉回来，你的女人和何小勇<br>
的女人越说越下流啦，你快去把你女人拉回来，要不你的脸都被丢尽啦。”<br>又有一个人来对许三观说：“许三观，你的女人和何小勇的女人打起来啦，两个人<br>
揪头发，吐唾沫，还用牙齿咬、”<br>最后一个过来的是方铁匠，方铁匠说：<br>“许三观，我刚才从何小勇家门前走过，那里围了很多人，起码有三十来个人，他<br>
们都在看你女人的笑话，你女人与何小勇的女人又打又骂的，她们嘴里吐出来的话实在<br>
是太难听了，让别人听了哈哈笑，我还听到他们私下里在说你，说你许三观是卖血做乌<br>
龟……”<br>许三观说：“让她去吧……”<br>说着许三观坐到了桌旁的凳子上，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方铁匠说，<br>“她是破罐子破摔，我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br>------------------<br>

若即若离

<br><font color="red"><b> 第十四章 </b></fon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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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许三观想起了林芬芳，辫子垂到腰下的林芬芳<br>嫁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生下一男一女，然后开始发胖了，一年比一年胖，林芬<br>
芳就剪掉了辫子，留起了齐耳短发。<br>许三观看着她的脖子变短了，肩膀变粗了，看着她的腰变得看不清楚了，看着她手<br>
指上的肉如何鼓出来……他还是把最好的蚕茧往她那里送，一直送到现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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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即若离

林芬芳提着篮子走在街上，因为身体的肥胖，她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一下，在街上走<br>
得最慢的人都会超过她。她笑呵呵地走在别人的后面，街上的人都知道她是谁，都知道<br>
她是丝厂的林芬芳，那个城里最胖的女人，那个就是不吃饭不吃菜，光是喝水都会长肉<br>
的女人，他们都知道这个一走上街就笑呵呵的女人叫林芬芳。<br>许玉兰经常在清晨买菜的时候见到林芬芳，见到她提着篮子一个一个菜摊子走过去，<br>
和卖菜的一个一个地去讨价还价，然后馒吞吞地蹲下去；一棵一棵地去挑选着青菜、白<br>
菜、芹菜什么的。许玉兰经常对一乐、二乐、三乐说：<br>“你们知道丝厂的林芬芳吗？她做一身衣服要剪两个人的布料。”<br>

若即若离

林芬芳对许三观说：<br>“我认识你的女人，我知道她叫许玉兰，她是甫塘街上炸油条的油条西施，她给你<br>
生了三个儿子，她还是长得像姑娘一样，不像我，都胖成这样了。你的女人又漂亮又能<br>
干，手脚又麻利，她买菜的时候……我没有见过像她这么霸道的女人……”<br>许三观对林芬芳说：“她是一个泼妇，她一不高兴就要坐到门槛上又哭又叫，她还<br>
让我做了九年的乌龟……”<br>

若即若离

林芬芳听了这话咯咯地笑了起来，许三观看着林芬芳继续说：<br>“我现在想起来就后悔，我当初要是娶了你，我就不会做乌龟了……林芬芳，你什<br>
么都比许玉兰好，就是你的名字也要比许玉兰这个名字好听，写出来也好看。你说话时<br>
的声音软绵绵的，那个许玉兰整天都是又喊又叫，晚上睡觉时还打呼噜。你一回家就把<br>
门关上了，家里的事你从来不到外面去说，那么多年下来，我没听你说过你家男人怎么<br>
不好，我家的那个许玉兰只要有三天没有坐到门槛上哭哭叫叫，她就会难受，比一个月<br>
没有拉屎还要难受……这些都不说了，最要命的是她让我做了九年的乌龟，我自己还不<br>
知道已经做了九年的乌龟了，要不是一乐越长越像那个狗日的何小勇，我一辈子都被蒙<br>
在鼓里了……”<br>

若即若离

林芬芳看到许三观说得满头大汗，就把手里的扇子移过去给他扇起了风，林芬芳对<br>
他说：<br>“你家的许五兰长得比我漂亮……”<br>“长得也没有你漂亮，”许三观说，“你从前比她漂亮。”<br>“从前我是很漂亮的，现在我长胖了，现在我比不上许王兰。”<br>许三观这时候问林芬芳：“我当初要是娶你的话，你会不会嫁给我？”<br>林芬芳看着许三观咯咯地笑，她说：<br>“我想不起来了。”<br>许三观说：“怎么会想不起来？”。林芬芳说：“是想不起来了，都十年过去了，”

若即若离

他们说话的时候，林芬芳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许三观坐在床前的椅子里，林芬芳邓<br>
位戴眼睛的丈夫在墙上镜框里看着他们。这时候的林芬芳摔断了右腿，她是在河边石阶<br>
上沿倒的，她刚刚把清洗干净的衣服放进篮子里，站起来才跨出去了一步，她的左脚踩<br>
在了一块西瓜皮上，她还来不及喊叫就摔倒了，摔断了右腿。<br>许三观这天上午推着蚕茧来到车间里，没有看到林芬芳，他就在林芬芳的缫丝机旁<br>
站了一会儿．然后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和另外几个缫丝女工推推打打了一阵子，他还是<br>
没有看到林芬芳，他以为林芬芳上厕所去了，他就说：<br>“林芬芳是不是掉进厕所里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若即若离

她们说：“林芬芳怎么会掉进厕所里去？她那么胖，她的屁股都放不进去，我们才<br>
会掉进去呢。”<br>许三观说：“那她去哪里了？”<br>她们说：“你没有看到她的缫丝机都关掉了？她摔断了腿，她腿上绑着石膏躺在家<br>
里，她左脚踩在西瓜皮上，摔断的倒是右脚，这是她自己说的，我们都去看过她了，你<br>
什么时候也去看望她？”<br>许三观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今天就去看望她。”<br>下午的时候，许三观坐在了林芬芳床前的椅子里，林芬芳穿着红红绿绿的诉权躺在<br>
床上，她千里本着一把扇子给自己扇着风，她的右腿上了绷带，左腿光溜溜地放在草席<br>
上，她看到许三观进来了，就拉过来一条毯子，把两条腿都盖住。<br>

结巴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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