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美食狂吃到抚远（下）

飞天小猪01

上篇中留下了一个噱头：晚餐吃饭的人数和一个镇的常住人口一样多。乍听一定觉得吃饭的人多，是呀，常识中即使最小的镇也要有个千、八百人。但谁能知道，全世界最小的镇只有一户常住人口！那是中国抚远的乌苏镇。既然在讲抚远的美食，我们先不说吃了什么，先说说我们没吃什么。图2中是一条刚从乌苏里江捕上来的胖头鱼，足足有五、六十斤！一个精壮汉子提起来都费劲儿！

图1 世界上最小的镇——乌苏镇的乌苏里江畔（本图片摄于第二次田野调查）

我们不“消灭”这条鱼，不是由于它不美味——据后来品尝了这条鱼的人讲，味道非常鲜美！只是太大了，为了不糟蹋美味，我们只好忍痛割爱。

图2 50－60斤的大胖头鱼让一个精壮汉子提着都吃力

晚餐的主角无疑依然是一种鱼，而且是一种神奇的鱼。幼鱼会洄游到北太平洋里，最远可以到达白令海峡和北冰洋！当这些幼鱼性成熟后，会不远万里回到故乡——抚远一带的黑龙江、乌苏里江的支流中。最后一段行程不但要沿黑龙江、乌苏里江逆流而上，而且要躲避沿途黑熊的捕食，它们需要在深水区集结，然后以集群冲锋的方式，密集、快速冲过有黑熊守候的险滩，以使种群的损失率降到最低。黑瞎子岛之所以得名，就是那里过去经常出没捕鱼的黑熊（东北话又叫黑瞎子）。最后，这种鱼在浅、小溪流中筑巢产卵后，亲鱼会一直游弋在巢的周围，防止其他动物偷食鱼卵。最终当幼鱼将要孵化出来时，亲鱼会死在巢旁，作为幼鱼最初的食物！

图3 没被黑瞎子捕获，却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这就是抚远人总结出具有进取精神（逆流而上）、团队精神（协作逃避黑瞎子的捕食）、奉献精神（以自己的尸身抚育幼鱼）的大马哈鱼。抚远是中国最重要的大马哈鱼产地，被誉为中国的大马哈鱼之乡。本来，在这个季节是吃不到大马哈鱼的，因为在大马哈鱼繁殖的季节当地严格执行休渔禁捕政策。但是，这些年由于资源量的下降，抚远县要承担繁重的人工繁育大马哈鱼，并进行幼鱼放流的工作，一年需要繁育200－300万尾！因此，渔政部门在担任休渔期监管任务的同时，还要承担捕获亲鱼，进行人工繁育的任务。图2中那个精壮的汉子，其实是黑瞎子岛水产站的王站长，那条大胖头鱼只不过是个倒霉蛋儿，误撞到了捕捞大马哈鱼的网具中。

没有受伤的大马哈鱼会被及时送到繁育场进行人工繁育，绝大多数受伤的鱼（被网具误伤，繁殖前存活概率不大），会依据大马哈鱼的习性，作为饵料去抚育人工繁育的幼鱼，而极少的一部分将作为辛勤奋战在一线的渔政人员的餐食。他们实在是太艰苦了！我们吃饭的地方就是当地渔民的地窝棚，而当禁渔期间，王站长和他的部下就会整晚、整晚地睡在这里以便巡江！这一餐其实是在与无数的大马哈鱼幼鱼和王站长这样辛勤劳作的人们在争食。无以为报，只好努力工作，力争为抚远写出一些有质量的田野调查报告。

图4 乌苏镇平时渔民打鱼的地窝棚，禁渔期间是渔政人员每晚值班的地方

其实，渔窝棚自有渔窝棚的乐趣，且不说可以近距离了解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基层公职人员的喜怒哀乐，就单单从美食的角度讲，就是别处无法体验到的。且不说食材的新鲜程度别处无法比拟，就是烹饪方法之原生态就足以让人不虚此行。这顿饭是这次抚远之行最有滋味的一顿饭。

对抚远的第一次调查是从同江开始的，沿黑龙江一路400里路。我们就在问亲爱的朋友们：是什么产品需要这样进行田野调查？现在想必大家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是抚远丰富的渔业资源。而从如此远的地方开始，是因为水产品的食品安全比其他农、牧产品更有赖于洁净的水体。大家可能会困惑，为什么不把调查重点放在抚远和乌苏里江呢？这首先要从抚远的“工业体系”说起。

抚远的重工业是“钉马掌”，抚远的轻工业是“织渔网”。

全县6262平方公里，面积几乎和上海市一样大（6340平方公里），人口12万人，没有上海的零头多。这里湿地密集，湿地被誉为“大地之肾”，能够有效吸附、降解大量有害物质。因此，与黑龙江相比，抚远本身就没有成为荟聚网田野调查的重点区域。而乌苏里江生态状况呢？这就是在渔窝棚吃饭的好处，可以直接地观察到当地人对可能的污染源的规避程度。下图中的茶是直接用乌苏里江水沏的。这是当地民众对乌苏里江的生态环境做出的最好背书（当地人是不会直接用黑龙江水沏茶的）。在当今的中国，经常耳闻农民种的大田作物自己从来不吃，而自己吃的自留地，是从来不打农药的。这碗茶说明：这样的事至少不会在抚远，在乌苏里江上发生。

图5 直接用乌苏里江水冲的茶

其实，乌苏里江自源头兴凯湖开始，就一直是中、苏两国的界江，沿乌苏里江两侧的中、苏国境内，多是高山密林，或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日本关东军筑垒虎林要塞的原因。当然，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会尽早沿乌苏里江进行田野调查，以进一步提高抚远渔业产品安全的可信度。

图6 大马哈鱼刺身

应该回到美食本身了，一条大马哈鱼足以撑起一桌人的胃。大马哈鱼刺身劲道儿、脂香，鲜美异常。而香煎大马哈鱼鱼块则外焦里嫩，香酥可口。这顿饭的主菜无疑是大马哈鱼的鱼子酱。我是亲眼见证了鱼籽怎样经过简单处理，就变成了美味的鱼子酱。

图7 香煎大马哈鱼鱼块

图8 刚刚取出的鱼籽，简单清洗、加水（依然是用乌苏里江水）、加盐，稍加腌制就变成了美味绝伦的鱼子酱

图9 制成的大马哈鱼鱼子酱，晶莹剔透、色彩艳丽

当地朋友教给我们一个他儿时的吃法——用大马哈鱼鱼子酱拌饭！那真是一种奢侈的吃法，被盐腌制后的大马哈鱼鱼籽有种粘糯的感觉，加上些生抽的淡淡酱香和葱花清香，让米饭的美味无法抵挡！

  

图10 抚远人“奢侈”的鱼子酱拌饭

到现在，毫无疑义在聚焦抚远当地的黑龙江、乌苏里江的渔业产品。如果说黑瞎子岛、大里加湖、乌苏镇和东极广场是抚远的地理名片，那么，“中国大马哈鱼之乡”无疑是一张亮丽的抚远美食名片。但仅仅以为抚远就只有这一张美食名片，那就太小看抚远了！虽然抚远是中国最重要的大马哈鱼产地，但是，写到这里，真正的主角依然没有登场，那是要重新开篇才能配得上其美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