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知青年代的生活实录

pan-xh · 发表于 2007-4-21 19:27:00

渴望生存——摘自本人的《往事如风》第二章第三节 
 
我们在插队前都从老知青那里了解到，在乡下最怕的一件事就是闹饥荒，这件事终于降临到我们头上。 
按照国家规定，第一年我们的供应粮每月35斤，全年420斤；供应油每月0.5斤，全年6斤；供应肉每月1斤，全年12斤。第一年的日子还勉强可以过下去。我们四个人很快实行了“分家”：自己用自己的口粮。公社当时按上级要求，号召知青点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劳动、一起批林批孔，并召开现场会大力推广新华大队知青“不分家”的经验。但他们悄悄告诉我，开现场会时他们的“合”的模样全是装给别人看的，现场会后立即恢复“分”的状态。我们为什么不分呢？但迫于当时的形势，我们不敢妄动。 
第二年，在吃完供应粮之后，我们迎来了春荒季节，粮食光了，新出的豌豆正好用做充饥，为了补充营养，我们还打蛇煮豌豆汤，最后连新豌豆也没有了。说来惭愧，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我们曾经偷过农民的蔬菜，而且还自作聪明地“兔子不吃窝边草”，专门到女知青插队的地方去行动，后来赶场同那些女知青谈起这事，她们竟然讽刺我们：“你们怎么晓得我们不会偷呢？”光吃蔬菜也无法维持生计，唐良华说：“我们干脆出去抢人吧！”决心已定，晚上每人武装一把菜刀，在荒僻的山野里等得清口水长流，连个鬼影都见不到。摸到洋芋地里刨开来，那洋芋还只有珍珠般大小，呀！这不是要了我的小命？ 
在最困难的时候，队上开始给我们计算工分了，这将是对我们劳动力的庄严估价。农民将我们的工分计为每天7分，即“妇女工分”，经过与队上交涉没有结果，我们决定绝食反抗。我们叫来队长威胁说：“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的，你饿死了我们，就是饿死了毛主席！”队长竟然没有醒豁。绝食进行了三天，当然，每天晚上我们都要悄悄地进食从很远地方买来的饼干之类食物，唐良华提议我们暂时离开，加强斗争的效果。我开始不同意，但也拿不出好的办法，只得“少数服从多数”了。到了第四天早晨，我们悄悄地离开了生产队，心里怀着对队长的仇恨，幸灾乐祸地想象着队上的人到处寻找我们的情景，到别处的知青那里串门去了。 
半个月以后，我们容光焕发地回到了生产队。队长满脸堆笑地迎接我们的胜利归来，把我们的工分升到了8分，即全劳力工分。后来我还对当时的举动十分后悔，在我即将离开农村的关头，曾经有一个细节：我无意间听到了队长对前来招工的同志说：“他从来没有像其他知青那样在最困难的时候给我们施加压力，我们贫下中农都很喜欢他，说他是我们自己人。”我闯进门握住队长那双粗燥不堪的手，眼眶很湿。 
我猜想那次我们四人出走后，他受到过公社的严厉批评，因为他那时刚刚“纳新”入党，来自上级的压力肯定是不会小的。 
“绝食斗争”以后，我们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我们自己发现的。春耕下种时，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原来楼上是苞谷种子仓库！楼是用竹棍编成的，上铺竹席，竹席之上就是苞谷种子了！从发现秘密的那天夜里开始，我们一边拔下用于堵塞戳出漏洞的苞谷芯，将苞谷种子哗哗啦啦地接入洗脸盆，一边念叨着“列宁在一九一八”中的台词：“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第二天在农民家里磨苞谷种子时，农妇惊呼起来：“你们快来看哪，他们的苞谷才好哟！” 
第二个好消息是我们的发现的生命周期并不长！虽然也被发现了，但生产队已经被迫决定为我们四个知青修建新的住房，是一人一间的土墙平房，上盖小青瓦。四个知青进行了彻底的分家，我分得了自己的一张床、一把锄头、一只木桶和一架碗柜，这架碗柜实际上成了我的书桌。房间有12平方米，我到山上砍来竹子，将房间一分为二，里间做卧室兼书房，外间做厨房兼客厅，卧室里除了床铺，书桌，墙上架一块木板，就成了简易书架；厨房里挖了一个地炉冬天取暖用，再动手砌了一个柴灶平时做饭用，我还别出心裁地制作了烟囱，摆上两条矮木凳，接待客人也还将就。我还用竹子铺设了阁楼，上面堆放杂物。这些装扮，已经具备了在农村安居乐业的小环境，十分像过小日子的模样。我自觉有点“鲁滨逊漂流记”精神，虽然没有“星期五”作帮手。 
最好的是已经不愁饿肚皮了，自留地里种有粮食和蔬菜，经营得很是仔细，到了夏季，即便秋粮还在灌浆，却可以用瓜菜填肚皮了。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到自留地里开始我的收获。当然，那收获是很简陋的，只吃南瓜的我多么希望正在灌浆的包谷早点成熟啊。南瓜和嫩苞谷煮上一锅，放点盐就可以对付一顿；红苕出来就更简单，烤红苕、烧红苕、煮红苕、蒸红苕吃得我两个月直吐酸水，人还长胖了，有点“红苕催猪儿”的感觉。 
在农村那几年，处于生长发育期的我十分渴望油水。十分需要营养的我当年还有些关于吃的精彩片段。 
最饿痨的一次：我还记得是一个夏天，听说十几里外的新华大队有人杀猪，我匆忙赶去，好说歹说才买到两斤槽头肉。拿回去用清水煮，准备做回锅肉，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回锅，就被我拌着酱油吃掉了，只剩下一锅汤。最幸福的一次：我到六十里外的区上去取钱，意外发现了商店里有上海产的梅林牌红烧猪肉玻璃瓶罐头，那白生生的猪油足有半瓶，净重500克，只要一元零八分钱，我已经几个月不知道肉味了，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还没有离开区上几里地，我已经用石头弄开瓶盖，将这份美味全部装进了肚里。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还在吃这个罐头，怎么越吃越冷呢？醒来一看，原来把被子踢到地上了。最惊险的一次：我刚将一块从重庆家里带去的小块腊肉煮熟，正准备切开的时候，农民对我说有知青正从对面山上朝我这山湾里走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狼吞虎咽，等他们走到离我的住处几十米的时候，我已经结束了“战斗”。最惨痛的一次：队长叫我到生产队里田里捉三队的两只鸭子，说是归我享用，我奋不顾身地抓来用最快的速度弄得香气四逸，结果队上男女老少来了十几个，一阵风卷残云，整得我面对一锅残汤发呆，哪个叫你娃经常去吃农民的粑豁嘛!三队的农民朋友柯愈刚得到信息飞奔而来，正好与我做伴喝鸭子汤。 
现在的生活，可真是好呀！

冰狼火锅！！！ · 发表于 2007-4-22 02:10:00

go on！！！

pan-xh · 发表于 2007-4-22 19:32:00

楼上是潍坊的？怎么又说是生长于重庆呀？不解不解哈！潍坊去过多次，风筝节安逸！

林林 · 发表于 2007-6-18 07:49:00

这文章我喜欢读，虽说没在哪个年代混过．但渴望有这么一天的到来．那我简直可以疯狂的耍一下．肯定要叫上我那群兄弟伙．
　　小的时候偷桃子被农民拿起锄头撵，到河里偷鸭子到山上去烤，在屋里偷白糖遭逮到，就连偷个香肠就被逮到．实在是偷艺不高．还是跟着大点的有落了的捡．现在他们都接了婚带起了娃儿都常给他们子女说小的时候带起向叔叔什么的
　　　　说真的还有哪个机会，不知道有多好耍

pan-xh · 发表于 2007-6-18 18:35:00

林林朋友：经历是财富，当时虽然很清苦，但是现在经常回想还哑然失笑，真的觉得好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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